唐代诗人白居易卸任杭州刺史时,带了两块天竺山石回乡作纪念。一天,他摆弄石块时幡然醒悟:如果到西湖游玩者都带几块天竺石走,天竺山的秀美岂不要消失殆尽?山石虽不值钱,但取之如同贪污,玷污了名声。于是写下自责诗:“三年为刺史,饮冰复食蘖。唯向天竺山,取得两片石。此抵有千金,无乃伤清白。”
自责,是承认错误后自我批评。白居易在杭州任上,兴湖筑堤,引水灌田,植树成荫,造福百姓。带回两块石头以资纪念,实在“不足挂齿”。然而,他却用放大镜看这件小事,其自律自爱令人肃然起敬。如同树木生长,总有些时候会旁逸斜出一些枝杈来,最终影响了树木的茁壮与伟岸。树木不能自我修剪,人却可以。自警、自省、自责,就是自我“修枝打杈”。这样随时关注自我生长,及时修剪自己,人生主干就不会杂乱变形,人生之树就能长得健康而美丽。
1937年,贺龙在延安开会时旱烟叶用光了,警卫叫后勤人员买了些烟叶送去。当他得知因自己生活费已用光,这烟叶是用公款购买时沉痛地说:“我贺龙犯了挪用公款之罪喽!”事后两个月间,他每餐减盐减油减菜甚至不吃菜,从生活费中省出钱来把一斤半烟叶款如数还清。如此这般把自家过错放大了看,不为过错找理由,给自己修枝打杈“下得了手”,让人既感且佩。
孔子说,颜渊能“不贰过”,恐怕皆因其“能见其过而内自讼”。很多时候,有了过失过错别人未必能察觉,有些过失过错微不足道也最易被人原谅,“内自讼”就格外重要了。这是对过失痛切醒悟,是对过错绝不宽恕,是自知之明和光明坦荡,它意味着自我否定、揭短露丑、勇于担责。尽管这样会免不了疼痛或难堪,却能使自己“不贰过”,能帮我们把问题扼杀于萌芽状态以免将来栽大跟头。故而古人云:“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
不必讳言,勇于自责者少了,推责者多了起来。无论犯了什么过错,马上把问题归罪于外界或他人,寻找借口来为自己开脱。就连违纪收礼收钱也能找到“理由”:逢年过节送钱送物已成潮流,你躲得了今天,躲不过明天,躲得了下级,躲不了同级和上级。甚至有落马者竟说:人家送礼上门,如果拒绝,就是脱离群众。他们忘了,物必先腐而后虫生。无论社会风气如何,每个人都能凭借道德良知选择正确行为。推责也不会把过错推掉,只会使过错越来越大,直到“不可收拾”。
社会转型期,粗俗化心态容易蔓延。比如有的津津乐道于“坏到刚刚好”:在黑与白之间寻找灰色生存空间,挖空心思在法纪边缘“打擦边球”,搞“上有政策,下有对策”。又如“比坏”:干了错事不仅不愧疚,而是用“比我更严重者大有人在”来自我安慰,以“和尚动得,我为何动不得”来开脱自己错误。修剪自己,就得从知耻开始。“行己有耻”才能知错认错,“择其善者而从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”。
古人云“一日不知非,即一日安于自是;一日无过可改,即一日无步可进”,又“治人者必先自治、责人者必先自责、成人者必先自成”。对于领导干部来说,在私底下、无人时、细微处仍能无愧于心,必做人坦坦荡荡,行事光明磊落,也才能以人格魅力立信于民,以清风正气感化于人。